文字奇缘

她是超生的孩子，父亲只好把她放在婶娘那里寄养了两年，按月付给婶娘抚养费。婶娘让她叫妈妈。

长大后，父亲说不能忘记婶娘的养育之恩，还是继续叫婶娘妈妈。没有妈的孩子很可怜。但其实，妈多的孩子也好像戴上很沉重的枷锁。

婶娘去世的时候，婶娘的儿媳说：

你是女儿，棺材的钱该你出。

你是女儿，花圈的钱该你出。

你是女儿，唱戏的钱该你出。

她只是刚毕业，生活费还需要母亲接济。

哭丧那天，每个人都有一套孝服，唯独她没有；每个人都有很大一块遮羞布，唯独她分到一块连半张脸都遮不住的白布。每个哭丧的女人都有人搀扶，显然她只是被当作一个外人，穿着扎眼的外套走在队伍的最边缘。

哭妈妈吗？母亲还健在。

哭婶娘吗？从来没有叫过“婶娘”这两个字。

跟着哭丧的人群走着，一会儿要跪下哭，一会儿又要跪下哭。那些哭丧的女人唱着歌流着泪，似乎在完成一件无与伦比的大孝事。

她一滴泪也掉不出来。

夜里一个人的时候，她望着窗外的星空，想起也是在这样一个漫天星辰的清凉夜晚，婶娘踩着月光向她走来，她哇地一声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