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土狗的爱情

我到山里扶贫,听了一个名叫土狗的人的故事。

那是一个冬天。山里的冬天要比平川气温低,山里的气候着实的冷;冷冻的空气不再流动,漂浮成水珠,凝聚在树枝上‘‘滴滴嗒嗒’’地滴落在树干下的草丛里。虫儿没了踪影不再鸣叫;鸟儿也蜷缩成一团蹲在树枝上梦想着春天——距离春暖花开的脚步还有多远。

山里的夜晚很寂静,静得只能听见池塘里的水被冻的‘‘嘁嘁喳喳’’凝聚成冰的声音。月亮很好,偌大的天空没有云没有星星的陪伴,只孤独地看着整个世界,思恋着她的梦中情人是否入睡。

土狗无论怎样也睡不着,虽说他在棉被上又加盖了棉袄。这棉袄还是几天前村上发的救济衣物。里外都是蓝色的布料,那是民政救灾物品。都说土狗有‘‘福’’,一人吃饱了全家饱,挣下钱一人花,啥都不缺,唯一缺的是女人。

可哪个女人会看上他呢,他住的房子还是他爷爷那代用黄色黏土夯实的土坷垃墙,墙面疙里疙瘩。四面墙被烟熏的漆黑。在城里建筑工地包工的三喜常在他面前唠叨说;‘‘土狗有钱不会花,在城里有钱找女人最容易,那坐台小姐一个比一个长得好,只要给钱她就和你睡。’’土狗听了心里痒痒得难受,夜里常犯梦冲,两腿间那个东西很不老实,经常搅得他睡不着觉。

土狗三十来岁,一头茅尖似的头发在脑袋上竖着,浓眉大眼,两片厚厚的嘴唇被稀稀拉拉的胡须包围着。他一听三喜贬他的话就涨红了脸:‘‘球!你亮我不敢到城里去耍么?不就是耍小姐吗不就是出钱吗,她要钱我就和她睡。’’

土狗话一出口又犯了难,他的父母死得早。因为狗命长,他一出生娘老子为了他能长大成人,就给他取名土狗。村里人一看见公狗和母狗屁股挨屁股就叫土狗看,土狗就追打着村人骂:‘‘老子取名土狗不是狗,老子没女人也不会像狗一样乱来。人是人狗是狗。’’

虽说他和三喜赌气说了那话,还是要到城里去看一看:“不就是出钱么,不就是和小姐睡觉么,又不是杀头。”土狗心里想着就拼命地到水田里挖黄鳝卖给小贩,小贩又将黄鳝卖到城里。城里人真怪,山里人不爱吃的东西,城里人偏爱吃,出大价钱的买。好在汉中这地方北有秦岭南靠巴山,气候好,雨量充沛,物产丰富,塘库水田甚多。土狗有的是力气,随便挖几天黄鳝就能卖下大价钱。

夜里土狗几次醒来都借着窗外的月光,从贴身的蓝色运动衫口袋里掏出皱皱巴巴的钞票点了又点。他听三喜说,在城里的一些小巷巷里有开洗头店的,玻璃门扇,从外边看不见里面,推开门就有小姐要你……那滋味美扎扎的。土狗发誓要到城里开一回‘‘洋荤’’,像个男人一样叫三喜看一看。

土狗住的村子叫土岭村,到县城五六十公里。这个村子不大,沟沟岔岔的散居着百十户人家,陈旧的土木结构房屋被树木竹子笼罩着。很难看见有人家居住,只有听见狗吠鸡鸣炊烟升腾的时候才知道那是一个村子。

到县城的客车摇摇晃晃几个小时,土狗才来到城里。下了车,他整理了一下今天早晨刚穿上的新衣服——这一身新衣服还是他昨天到小镇上赶集买的。他又到理发店理了发,还刮了胡须,洗了澡。他先是在大街上溜了一圈,就觉得肚子‘‘咕咕’’直叫。

城里除了高楼大厦就是人多车多商铺多,时不时看见几家发廊,都是正儿八经的美容店,理发的美容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。城里人就是怪,把房子造得高高的像个大盒子,一格格窗户像鸟笼子。城里人就住在这笼子里。出了门就走在像蚂蚁搬家一样的大街上,人都要按顺序走。土狗转了半天也没找见三喜说的那种小巷巷。

待他走到一个卖蔬菜大肉市场时肚子饿的实在走不动了,他才到一家临街的烧饼摊上买了两个烧饼边走边吃。他不知不觉走出城外,来到一个正在修高楼的工地,看见一个高高的铁塔发呆。那铁塔上坐着一个人,一会儿忽悠地将吊起的材料转向另一边搭着钢筋架子的地方,一会儿又转回来。他想,那人坐在上面会不会掉下来,那塔会不会散了骨架倒掉,那人坐在上面万一塔倒了怎么办?尿憋急了又在哪里撒……

他正想着,一辆车从他身边擦肩而过。他往旁边闪了闪,虽说车没有撞着他,也着实惊吓了他一身冷汗。他想还是回去吧,转了一天也没有见着三喜说的那种地方。他只是在车站下车后遇见几个女人在拉客。他不知道是不是干那种事的。三喜说车站上骗子多容易上当。

他一边想着一边走,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小巷里。果然有三喜说的那种洗头店,几家玻璃门一样的掩着,他不敢进去。他咽了几口唾沫,喉结一上一下的蠕动。忽然有一家门被推开了一条缝,他急忙闪在一边站在灯箱后边。他看见几个油头粉面的男子走了出来,而后又看见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子也走了出来。

那男子脸部魆黑魆黑的,那人他认识,那是三喜。狗日的三喜真混,家里有个善良的女人,还在外边拈花惹草。土狗“啐”了一口唾沫在心里骂道。难怪他女人得了病(土狗听村里人说那是性病,他不懂)。他狗日的硬说女人在家偷汉子得的病,还将女人打的半死,女人说他在城里找女人惹的病,他狗日的硬不认账。

土狗一股热血直往头上涌。同时两腿间那个东西也动了起来,他用蒲扇般的大手将那东西扇了一下,心理恨恨地骂道:“老子用刀子把你剁了也不干那事。”裤裆里那东西经他一掌打下去也老实了下来。

土狗蔫蔫地回到了村里,他想把在城里看见三喜的事说给三喜女人听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他怕伤了三喜女人的心。三喜女人是多么好的女人啊?又勤快又善良。三喜常年不在家,是女人将他的二亩三分田从春种到秋收一锄一锄种出来,还帮她养育着四岁的娃娃,喂着过年的肥猪。老天爷不公平呀!好女人怎么能给配个坏男人呢。

人的良心真的被狗吃了吗?糟糠之妻不可弃呀!人一旦有了钱就忘了本吗?还在贫困中挣扎的父母;土地上刨食的妻子怎能忘了。是她们养育了我们,成就了我们。城市有城市的繁华与文明,农村有农村的生活。我们何不用城市的文明来丰富农村的生活呢,使农村人生活的更加幸福。

土狗在自己像窝棚一样的房子里睡了整整一天,也没有想明白这些事。他只知道农村人除了睡觉就是劳动,就是吃饭,就是想女人。有个知冷知热相守一辈子的女人是多么的幸福呀。可是,为什么他就没遇上一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呢!

这女人倒是有一个,是三喜的女人。三喜常年在外包工程,女人在家有干不了的体力活就找土狗帮忙。那年,稻子抽穗时节。老天快一个月没下一滴雨,这可愁坏了庄稼人。忙活了一年的农民,就靠稻子抽穗这几天 。田里有了水,稻子才得抽穗包粒 。

三喜女人急呀,好赖在邻村亲戚处借的一台抽水机,怎的三喜女人体力小,弄不回机器,就想到了土狗,找来了土狗帮忙。土狗帮三喜女人抬回机器,三喜女人又开不来,只好求土狗代劳。因天旱太久,抽了一整天的水还不够土壤吸收,只好连夜加班。

夜里三喜女人不放心土狗一人看管机器,就将孩子哄睡,在田坎上用彩条塑料棚布搭了个三脚棚子陪着土狗。土狗一闻女人香,下面就动了起来。土狗就用两指掐住那东西,心里骂道:“不可学猪狗,有本事堂堂正正的娶回爱自己的女人,那才算男人。”

半夜里下露了,身上有了凉意。三喜女人就叫她靠拢一点,两人的体温暖和。土狗不敢靠进,三喜女人就走出棚外站着。三喜女人就泣诉,三喜在城里找女人的事她知道,她不敢闹三喜。她闹了一回,三喜就往死里打她,还给她惹回病,不是医得及时,她早就没命了。

后来三喜提出与她离婚,她不离。她是看见娃娃还小的面呀,再后来他连家也不回。她想有个男人呀,像土狗这样的男人。土狗听了三喜女人的哭诉,木木呐呐地更不敢靠近棚子。

后来,有看稻田的人碰到土狗和三喜女人在一起,就相信了三喜骂他女人的病是偷汉子惹的。三喜女人是坏女人。笑土狗假正经。说土狗和三喜女人夜里孤男寡女的在一起,肯定要偷腥。土狗就跳起脚骂:“老子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也不会偷腥。”

村人又说:“就你那熊样能偷回腥就不错了,尝一回女人味,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份。你一没像样的房子,二没本事到城里打工挣钱,要娶女人做梦吧。”土狗一听这话就骂得更凶了:“别人妻不可欺,你别说,我攒下钱要修城里人住的洋楼,娶城里样漂亮的女人。”土狗说这话时声音放高了八倍。震得整个山野都动了起来。

这就是我的主人公土狗。因为种种原因,我在扶贫期间只见了土狗几次面。最后一次见面是把他列入贫困户的第二天,他说他不当贫困户,他要到南方去打工。

之后,就再也没有他的音信。土狗临走时他说他以后有钱了,要在山里修洋楼,要修和城里人不一样的洋楼,要有城市特点和农村风格。我希望他能实现这个梦想,好好地娶个女人成个家,过上新时代的生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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