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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哥不大

我来告诉你关于我的故事:

我是一只爱不信移动电话,我的SIM卡号是129630088。人们习惯上称呼我为“大哥大”,其实象我这机型的并不大,我的体重只有五十克,放在手掌中绰绰有余,人们又叫我“掌中宝”。我的第一个主人姓马,是个国营企业生宝实业里不大不小的经理,也是个典型的“电话癖”。怎么讲呢?他一有空就煲“电话粥”,上班时打、蹲茅坑时打、坐车时打,睡觉前打、清晨时闹钟响了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按我身上的通话键......他谈话的对象和话题也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:和老婆谈装修,和酒店公关小姐谈一夜情,和老朋友侃大山──我很想问马经理电话费不要钱是啵,那日他正巧和老婆聊天,对着话筒回答道:“你管呢,阿公的钱多着哪,不花白不花!”原来如此,难怪他脸不变色心不跳了,和客户进KTV,他也总是拿出我来炫耀:“用我的,用我的,我这是阿公付帐,上不封顶!”

我的对帐单,第一个月是1200元,因为是月中买的电话,实际上只能算半个月;第二个月的话费就扶摇直上了,共算了5000多元。第三个月事情更大条了,这还得从马经理的公子马大合说起。马大合正在念高中,接触世界和新思想的机会比较多一些,班上的同学有时在传阅些港版杂志,花花绿绿的杂志上有不少“交友热线”,马大合想起父亲有只“阿公”付帐的手机,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便把杂志借回家了。夜里,他趁着父亲睡熟的份儿,躲到被窝里打开手机,照着杂志上的电话号码海打起来──夏威夷、维尔京群岛、马提尼克、基里巴斯......电话另一头的小姐,声音一个比一个嗲,故事讲得马大合脸红耳赤,让他听了还想再听。话费象流水,夜夜不停地向境外流。月底一结帐,用了整十八万元!马经理一见到帐单,傻眼了,不过当他看到帐单上的“国际话费”及想起平常早上起床手机里的电池大半都被用光,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。

他回到家,把孩子和他妈叫来。

“电话是不是你打的?”他两眼逼视着马大合。马大合胆怯怯地承认了。

“小子,你有种,你等着。”他恶狠狠地骂了句,用包装袋裹了我和所有的配套,骑上他的破单车,吭哧吭哧就踩到了移动通讯局。

“小姐,我这手机给你了!我不要了!这一个月给我算了十八万的电话费,你叫我怎么活?”马经理的嗓门大,惹了不少人围了上来,他把我这大包东西往柜台上一砸,好象通讯局欠了他几十万似的。

“你有没有搞错?打电话交钱......”柜台小姐怎么说也是雌老虎一只,岂容他撒野,但终究是底气不足,因为她们上月电脑就出过差错,全市每个移动通讯用户多收了两百多元,竟没有人发觉。

“我不管,这电话你要了!”马经理依然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,这德性惊动了营业经理,读书人就是不一样,她好言相劝:“这样吧,你电话留下,我们再查查,有什么结果再通知你。”

查来查去的结果是,机主生宝实业已经濒临破产边缘。反正“阿公”吃“阿公”,谁也不吃亏。局里经研究,决定把我留下,省得还给生宝实业,破产了连手机都得当固定资产拍卖,到时他们连个手机皮套都要不着。

看来现代人适应能力比较强,已经学会了看到这种败家子就知道如何保护自己。就这样,我又躺在柜台里待沽。

我的第二个主人看我的标价比新机便宜了三分之一,号码又好,从口袋里抖抖索索掏出四千元当即就买了下来。他叫周新,是个白净瘦癯衣着笔挺的年轻人。

周新倒是舍不得用我,但时间久了,我就发现他的缺点就是爱打肿脸皮充胖子。他从不用我主动向外打电话,只是无论白天黑夜都开着机。打电话给他的人并不多,打得最多的是一个姑娘──原来他正在谈恋爱。

周新所在的工厂效益并不佳,他每月领着三百元的救济金,工作也是时有时无。可是这一切在他的巧舌如簧下,变得面目全非,他成了一个外企高级管理人员;连他那捡破烂的母亲也成了物资回收公司的“经理”。好在他女朋友是护士学校刚毕业不久,被他胡吹瞎侃哄得晕头转向,你想想哪有三餐都快食不裹腹了也拿手机的。她竟也相信了他的谎言,有空没空就打手机给他,周新心里暗暗叫苦,却也没有办法;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只是他们的感情的确伴随着手机话费水涨船高。

几个月下来,周新花在我身上的费用越来越大。他每次伸手向母亲要钱,都不禁扪心自问,这段爱情是不是太昂贵了?但这念头如电闪火花一晃即过,因为母亲总是能拿出钱来,她从小就很宠他,而且也知道儿子正在进行一段在他生命中至关重要的爱情长跑。他望着日益消瘦的母亲,感觉象一只被挤干了的奶牛,却不知道她每月三五千元是从哪里来的,大概她早年还有几个积蓄吧。

这一天,周新正在家里闲躺着,忽然接到女朋友打给他的手机。不过,我听得出来,她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佻皮与活泼,她紧张得几乎要哭了:“阿新啊,周王氏是你的什么人?”

“是...是我妈,她怎么啦?”周新预感有什么事发生了。

他女朋友“哇”地哭出声来。

“怎么啦,你快说啊!”

“她怎么会是你妈?她几乎每个月都到我们血站卖血的呀。这几个月来卖得太频繁了,血站都拒绝给她抽血,谁知她自己找到外面的‘血头’,今天抽得晕倒在外面,是一个姓马的下岗职工把她给抬进来,她的身上有张纸写着她的名字和你的电话号码。我都不敢相信那是你的电话号码,可是那个姓马的说他认得这部电话。他说这部电话从前流的不是电话费,是母亲脉管里的血,现在肯定也一样......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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