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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兄妹》经典微小说

作者:张信杰

白菊在四姊妹中排在最小,上面还有两个哥哥。

四个姊妹都和白菊的大哥关系好,和她二哥关系不咋地。

究其原因,主要是二哥小气,抠抠索索,有点不近人情。住家过日子,这一点也是处好处坏的重要环节。两好才能并一好。

不幸的是大哥前年得胃癌去世了,一年后母亲老死了,要不是家里还有个老父亲,四个姊妹就不打算回村里。

爹吃头,娘吃尾。娘的五七换饭这件大事,自然落在白菊身上。

天下的女儿,对娘换饭这事没有不尽心的,也不会吝啬的。

在我老家因为靠海,一般讲究四山四海。

何为四山?就是用豆面捏的老虎、仙鹤、梅花鹿和孔雀;四海就是海里的虾、蟹子、巴梢和海螺。供奉的还有鸡,猪头、猪心、猪肝、猪肚、猪蹄。水果有香蕉、葡萄、桔子、山楂等,还有各种小饼干,点心、米饭、饽饽。纸件方面更是面面俱到:楼、车、彩电、冰箱等等。

有没有用且不论,迷信不迷信也不说,反正上述累计共花一千五六百元,当天租车去拉,出租费还花一百元。除外还得请客招待宾朋好友,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。

按习俗,小闺女换完饭,当哥的应当给压包袱钱,捎带四条饼干。可是二哥二嫂只给了饼干。

白菊的大姐诧异地问:不该得给小妹压包袱钱吗?一听此话,二哥二嫂都闪了。

白菊一看就明白了,那两口子压根没打算给。于是互换了饽饽,阴着脸说:“不要了,不就是千把块钱吗,谁花了也有了时!”于是收拾了包袱,归置该归置的东西,中午头还得到宾馆请客。

请的大都是到坟上祭奠的人。可是二哥呼朋唤友,把不挨边的日常欠下的人情债、酒宴债都归之在五七这天归还,无疑地增加了姊妹四人的开销。

他那沾沾自喜的得意与听说压包袱时的猥琐逃避,形成的反差,令姊妹厌恶。

白菊的丈夫更是一看二哥就恶心,不端杯也不说话,一肚子不高兴。

二哥也晓得七七八八,扳着白菊丈夫的肩膀献媚地劝酒,结果被对方一甩,道:“我说不喝就是不喝,要是喝还用你劝吗?”

有天赶集,白菊婆家头的二姑,遇见了二嫂,问:“老婶子过没过五七?”

二嫂点头说:“都过三天了!”

“我家弟媳换饭了吗?”

二嫂一听绵中带刺,正要走开,被对方冷冷地问:“你给压包袱钱了吗?”

“没有,我不知道得给……当初我给我妈换饭,当哥的也没压包袱,我哪知道?”

赶集的有人一听,纷纷说:这个事谁还不知道要压包袱?全知道压了包袱对两家人都好!也有小声说:是特意装精使糊涂,谁都知道厚压过的厚!也有人认出了二嫂,小声说:他哥给压了二百块她还嫌少,脸拉得老长……

妹妹白菊一想这事就来气,见了二哥也拉着脸不愿吱声。二嫂也躲着小姑子绕着走。

大姐忍不住了,打电话给二嫂,电话那头的二嫂支支吾吾,说:“哦,没压吗?我不知道他没压!哦,古来该论得论,还能拿撂了吗?”说完不了了之。闲聊时都讲二哥两口子不是人,为人处事太尖,太滑。二嫂暗忖:我有俩闺女,且都出嫁了,我怕什么?这年头还愁有闺女嫁不出门吗?你讲你的,我做我的,没什么大不了的!

二哥农闲时跑海贩点鱼虾卖。这天赶村集,爹的家就在对面,眼下正是小白菜萝卜缨应季的时候,鲜虾馇小菜最上讲究。虾被二哥一兜兜卖了出去,鱼拉的本来就少,早就卖光了,终究也没挖一勺子虾送给爹尝一尝。有人就差讲他脸上不是东西,没有人情味。

赶村集二哥贩的虾多鱼少,赶外集不被他老婆盯上,是虾少鱼多。攒了几个集,每集抽出一点,凑足二百元交给大姐,让她转给白菊,其余的按惯例硬性地上交老婆。

白菊望着那沾着腥污的钞票,一点兴趣都没有,仿佛可怜了同胞哥哥猥琐的内心和不安的双眼。

一天又轮到她来家照顾父亲,中午包了包子。

二哥走在街上,被锅里蒸腾的面皮与虾菜葱姜完美结合的馋涎欲滴的气味所征服。他记的轮的是大姐,一进屋才看见白菊液津津的脸蛋和忙碌的神情,便难为情地后退。可是胃里饿得难受,没辙了,还是扭头走吧。

“大哥,你没吃晌饭吧,正好熟了…”小妹看二哥的脸色姜黄,忍不住关心地问。

二哥板着饿极了的脸,索性不吱声地往外走。除了愧疚,还因为今天肚子特难受,既恶心,头还眩晕,多年他有不吃早饭的陋习。

望着二哥瘦削的背影,五味杂陈。那熟悉的驼背多像母亲,头角秃多像父亲。他又闷又乖的个性也不是一天半日的,为了一脚踹不倒几个钱,陡生闷气,何苦的?还不如把精力用在正事上。有句话说得好:生气不如攒钱!从今以后忘掉算了,振奋精神,振奋家庭!于是掀开锅盖,从热气腾腾的锅里抢了四个烫手的包子追向快要出院子的二哥。

一迈院门,迎面进来了隔壁的也是今天送虾包包子的玉婶。玉婶一见油浸浸白馥馥的包子,不禁笑从中来,说:“唉,不用送给我,谁不吃谁一碗虾吗?”

话虽是说,两眼却像钩子被匀称得像花边一样的包子褶所吸引,禁不住伸手拿过一个就往口里送。一咬,由衷地点头。

看过玉婶满意的笑,却被不远处另外的声音代替了。隐约一声沉重的叹息,闷气的倒地。像疲惫潦倒的公羊无奈的跌倒。白菊把玉婶的笑抛在身后,捧着三个包子夺门而出。

破旧的小三轮前,卧着一个汉子。

车挡住了上半身。仅凭着两条腿,还有细的不舍得扔的快磨透底的可怜的球鞋,也认得同胞二哥,她失声地叫到:“二哥呀,二哥……”话未了,疯了一样去搀扶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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